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〈三〉



淙淙水流,吱吱蟲鳴,湖水附近十分寧靜祥和。
瑚夜兒蹲坐在湖畔,環顧四周。
蒼翠蓊鬱的樹木環抱著湖水,湖水旁有面高聳的峭壁,峭壁上有幾處孔洞,孔洞源源不絕滑下涓涓細流,輕巧地注入湖中。
孔洞附近佈滿新生的枝芽,石壁爬滿青綠的藤蔓,替看似硬冷且龐大的巨石添上幾分生氣。
視線回到陽光投射的湖面,湖面閃耀美麗的光輝,波光粼粼,非常奪目。
〔真是漂亮……〕


瑚夜兒不禁在心中讚嘆。再低頭瞧瞧水中的倒影,無奈似地搖搖頭,將高束於腦後的茶橘色秀髮解開綁帶,任憑它隨風起舞。
然後,踡著身子,將略帶憔悴的面容埋進雙膝與臂膀之間。
〔因為要去探望師傅,所以才會做那個夢嗎?〕
瑚夜兒憶起今早的夢境,心中漾起莫名的不安。
〔至今…我還是認為妖怪全是邪惡的…不值得信任……十千霄與月牙總是默默地幫我收拾殘局,而我卻利用他們……〕
〔果然我……才是最過分的…利用他們對我的信賴,自己永遠優先躲在最安全的角落…像任性、愛撒嬌的小孩……〕
〔可是…倘若沒有他們……我一定…一定會感到孤單……只有一個人…會非常…寂寞……〕
踡住身子的瑚夜兒,愈想愈是將身體抱緊,雙手緊緊糾住衣裳,眼角含著淚光,抽抽咽咽了起來。



嘻……妳覺得寂寞嗎?



「咦?」
耳畔響起俏皮的嗓音,瑚夜兒抬起頭,左顧右盼,並無發現人影。



欸!妳覺得孤單嗎?

寂寞的話…我可以陪妳喔……嘻嘻…



不同於方才的飄忽不定,相同的俏皮嗓音,這次很清楚地傳進腦海。
瑚夜兒機警地站起,用力揉著淚水溢滿的雙眼,似海般的雙眸恢復往常的伶俐,整定思緒,順手摸向放置符咒的口袋,朝廣闊的湖面大喊:
「誰?快出來!否則休怪我不客氣!」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沒有動靜。

「奇怪…我應該沒聽錯才對……」
下意識捏緊袋中的符咒,小心翼翼走近湖畔,再次蹲下俯視水中的倒影。
下一秒,水中的倒影──瑚夜兒竟對自己揚起一抹笑,朝自己伸出臂膀,緊扣在頸後,連求救都來不及,就這麼倏地摟入湖中!
瑚夜兒拚命地掙扎,試圖掙脫束縛,但是,自己──瑚夜兒對著自己微笑,依然緊緊扣住自己,往湖底最深處…緩慢下沉……

意識逐漸模糊…漸漸失去知覺……

不過…確實有聽見那俏皮的嗓音……以及…令人溫暖的………



覺得寂寞,就讓我陪妳吧──!

──瑚夜兒!




風聲颯颯,沁涼的感觸驚動倒臥在地的女子。
女子因那沁涼而顫抖,緩緩睜開有些疲憊的藍綠雙眸,瞧見蔚藍的天空,漂浮幾朵白雲,再觀望四周,自己正仰躺在一片青翠的草地上。
「……這裡是…哪裡………」
靜靜吐出幾個字,伸展手腳,確認自己還能活動後,迅速坐正身子,重新張望周圍的環境。
「我還活著……的樣子……」女子撫著額頭呢喃。
闔上眼,細細嗅著空氣中彌漫的芬芳……
「有股令人懷念的味道……在哪裡…聞過呢……」
女子蹙著眉,努力思索著……
忽然,傳來一陣悠揚的琴聲,與芬芳的香氣相互呼應。
女子彷彿想起什麼,藍綠的眼眸有了異常的波盪!驟然起身,奔向琴聲的源頭。
〔不、不會吧!這是──〕



跑著跑著,赫然發現一座小山丘,山丘上有棵高大的樹木,纖纖的枝條盛開粉色的小花,樹蔭下有位少女正安然地撥弄琴弦,奏出優美的樂章──
「緋花──!」
女子瞪大瞳眸,不禁脫口而出。
怎麼可能?不是夢吧?明明那溫柔的人兒早已不在了啊……。
搶忍住快奪框而出的淚水,捂住合不攏的唇瓣,向前加快步伐。
當女子來到少女身旁時,樂章恰好結束,少女抬起頭,望向女子……
炯炯有神的晶黑瞳眸、溫柔的笑靨,沒有錯!真的是「她」!
「緋花──!」
再也克制不了心中不停湧現的澎湃,女子激動地擁抱少女,搶忍的淚水亦同時潰堤,如同斷線的珍珠,紛紛滾落……
少女輕輕地撫著女子的背脊,小心地摟著,使懷中泣不成聲的人兒感受自己的體溫,藉以撫平她的情緒……



經過一段不算短的時間,確定懷中的人兒不再哭泣後,再輕柔地推開,晶黑的眸子溫柔的看著深似海的雙眸,揚起一抹微笑,柔聲問道:
「好久不見了,瑚夜兒,有什麼煩惱讓妳找來這裡?」
女子微微一愣,抿著唇,用力的搖晃著腦袋。
沒有變!真的沒變!那瞳眸、笑靨以及溫和的嗓音……
「緋花緋花緋花───」
晶瑩的淚珠再次斷線,瑚夜兒哽咽、斷斷續續道出一切……。
名為緋花的少女,依然保持溫柔的笑容,細細聆聽……。



……… ………──



「呵…妳果然還只是個愛撒嬌的孩子。」
緋花支著頭,似笑非笑的表情盯著瑚夜兒。
「才、才沒有……不是這樣的……」
被點中心裡的想法,瑚夜兒漲紅著臉,低垂著頭,又不時以餘光瞄向緋花。
見狀,緋花淺淺一笑,伸出雙手,溫柔地捧起瑚夜兒快貼到地面的臉龐。
「愛撒嬌不是壞事,不用不好意思。」
「可、可是……」
緋花輕巧的將手指抵在瑚夜兒的唇,示意她噤聲。
「時候不早了,該回去囉!瑚夜兒。」
「咦?啊!怎麼……」
溫柔的提醒,才發覺早已夕陽西下,黃昏的光暈染紅山丘下的青翠。
「放心!一切並沒有妳想的那麼複雜。來,走吧!回到你該去的地方……」
緋花微笑地催促著,輕柔地拉起瑚夜兒,朝山丘下推去。
「我該去的地方?怎麼回事?緋花?」
轉過身,少女已逐漸遠離自己,連柔和的嗓音變得如此遙遠而空靈……只剩下溫柔的雙眸…注視著自己……
「等等!緋花!回答我!」



……回去吧……回到妳珍惜的人身旁……



「我珍惜的人……?等一下!這裡是哪裡?我又該去哪裡?緋花!」
瑚夜兒用盡力氣向奔跑,卻怎麼也無法靠近,只能任憑那身影愈來愈遠……



只要好好珍惜……相信對方必定會感受到……與妳相同的心意……

…來……快回去吧……



「等等──我還有……哇──啊!」

話未盡,霎時,瑚夜兒身邊颳起狂嵐,週遭的景物全染上一片墨色,熟悉的身影化作豔麗的緋色花瓣──

「緋──!」

緋色花瓣隨狂嵐捲上空,旋轉、圍繞,好似保護中央的人兒,環起圓弧球體……
看見眼前發生的情況,瑚夜兒的面容更加蒼白,凝視著飛舞的花瓣,眼神空空洞洞的……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……



〔我該去哪裡?為什麼我會在這裡?最珍惜的人又是誰?〕



瑚夜兒──!



〔是誰…想不起來…到底是誰……〕



瑚夜兒──!快醒醒!瑚夜兒!



腦海中有另外的呼喚干擾,瑚夜兒捂住雙耳,踡住身體,面露痛苦神色──



〔頭……好痛!是誰……要想起來…我想珍惜的人…又是誰……〕



瑚夜兒!聽見沒有!快點清醒!

不可以再使自己身陷幻境中啊!瑚夜兒!瑚夜兒──!



呼喚自己的聲音愈來愈清晰,如大夢初醒般,瑚夜兒大聲喊出兩個名字──

由自身散出一道道強烈光芒,瑚夜兒感到有股飄飄然的力量包圍著自己……恍惚中,聽見熟悉且強而有力的呼喚,這一次,她毫不遲疑地回應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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